【哨向|天梯】长夜孤灯(13)

这一章里喻黄没上线就不打tag了,看到姑娘建议我加一个统一的标签方便阅读,感觉可以试试…不过天梯这个标签好像用的人也有一些,我就把它随便翻成英语,没人用…就这样做个标记好了。于是一系列故事的标签是:celestial ladder

十三 无声者的故事 (上)

爆炸几乎是一瞬间的事情。
在油箱爆炸冲天的火花中,宋晓脱掉外衣,尽量把自己团成一个球形,顺着雪地的坡度努力地往下滚,哨兵的视力超群,二十米开外也能清楚地数出来他的头发丝儿,他能在油箱爆炸中隐遁的时间非常有限,但他清楚地知道——那两个哨兵不可能不管向导先来追他。
无论是生理还是心理,两个向导的安危都比这面前发生了一切要重要得多。
宋晓里面的衣服接近白色,在这一片茫茫的冰雪中并不是太起眼,他憋着一口气,不顾一切地朝雪地的下坡方向滚过去,他的身上头发上沾满了雪花,没有厚实外套的保暖,他的体温下降得非常快,过去的时间不到一刻钟,他裸露在外面的皮肤已经几乎失去了知觉。宋晓不记得自己以前有没有看过相关的文章,人类的肢体在这样的低温环境下,大概能保持多久不坏死呢?
他别无选择,只能用尽全力地远离爆炸发生的地方。
按照喻文州之前和他商量过的情况,两名哨兵就算反应再迟钝,当汽车爆炸发生的时候,他们也一定会联系塔说明情况,正常情况下,塔的应对方式很可能是加派人手,封锁附近的区域,展开地毯式的搜索。
有趣的是,这种情况,在喻文州和宋晓他们所在的国家根本是不可能存在的,自青铜计划开展以来,全国范围内终端的覆盖率几乎达到百分之百,定位追踪简直易如反掌。
而这里却没有。事实上,大部分国家因为隐私法等等原因,并没能通过像宋晓所在的C国一般,如此广泛应用终端的个人信息读取功能。
对方无法通过终端来定位宋晓的坐标。只能仅仅依靠比普通人相对敏锐的哨兵和向导进行搜索,好比大海捞针,更不要说对方塔内远低于本国数量的哨兵和向导。
宋晓闭着眼睛不知道滚了多远,直到鼻子里几乎闻不到汽油和蛋白质灼烧的味道,他爬起来,站直了身子,向喻文州发送了早就约好的信号,并朝着终端小地图里显示喻文州他们位置的光点狂奔而去。越往远处跑,人工加温加湿装置的密度越小,连天上的照明器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着,毫无疑问,跑得越远,他越安全。
哨兵有着远超普通人的五感,他们的运动能力和反应速度也远超普通人,犹如林中的野兽一般,在战斗力上有着远超一般人的优势,可这也同时决定着他们的敏感和脆弱。过载的信息量使他们暴走,必须由向导通过精神疏导来调整他们对于信息的反应强度。当影响向导的装置出现时,离开了向导的哨兵哨兵独自踏足未知的区域,便犹如离开栖息地的野兽。他们难以承受太强烈的气味、太大的声音,甚至太冷的触觉。
——哨兵和向导,真的如青铜计划所说的那样强大吗?
宋晓呼出了一大口热气,一路的奔跑让他的体温逐渐升高,但他不能再跑了,再跑下去来不及散发的热量会使他出汗,在这样没有人工加湿加温装置的区域里,湿冷的外套很快会结冰,这可能会要了他的小命。
宋晓调整呼吸从奔跑改为缓慢地行走,终端里代表喻文州的光点闪烁着,他们也在动,这给了宋晓一些信心,大概再坚持一些距离,他就能回到温暖光明的世界。
他心里仍然不安,不知道那瓶带有强烈挥发气味的液体和黑色的震动装置还能坚持多久,够不够天上落下的大雪掩盖他的踪迹和气味。
他行走了一阵,天空已经全黑了,宋晓几乎什么也看不到,黑暗中他不敢打开终端,没有方向的指引,他索性停了下来,周围的雪花簌簌的落地,这一点轻微地动静时时刻刻地提醒着他当下的处境。宋晓相信喻文州用不了太久就能找到他,但现在他需要做点什么,他必须保证清醒,决不能在黑暗和安静中昏睡。
天空一片漆黑,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空气寒冷,像是一个格外压抑的黑夜,宋晓出生的时候粒子墙已经建立,他没能得到机会目睹所谓的星星和月亮究竟是个什么样子,但大概所有人都在书上读到过月亮的光是冷的光,月球表面的温度低到足以让地球上大部分常温气态的物质凝结。宋晓用手掌磨蹭着胳膊,脑袋里忽然出现了一个奇怪的想法:如果没有人工的加温和加湿,他所在的这片区域的会不会持续下降,直到像月球那样冷?这么一想,好像天上簌簌飘下来的雪花不再是凝结的水汽,而是蓝色的氧气或者是别的氮气之类的东西。
这个想象某种程度上算得上可怕了。他伸出手,像是需要什么依靠一般,像盲人摸索似的再往前走了几步,他摸到了一棵已经在低温中枯萎死亡的大树的树干,宋晓握着它,像溺水的人紧紧握着救命稻草一般,把自己一小半的身体重量靠在上面。树枝很干燥,并且坚硬,没有存蓄积雪。宋晓不禁想到几个世纪前数以万计的环保主义者用各种方式希望公众能够明白植被对于人类生存的重要性,如今那些植被依然存在着并被保护,在人类不断缩小着的活动范围内,就像一大片通过光能和热能运作的氧气瓶。宋晓不敢再仔细想下去,他捏着树干,努力回忆自己小时候的事情。
那时候人类的活动范围比现在更大些,似乎和粒子墙建立起来之前没有太大的分别。人工装置模拟着四季和晴雨,小时候的宋晓一手牵着爸爸一手牵着妈妈在人行道上慢慢地走,人行道两边是一排东方悬铃木,巨大的叶子重重叠叠的阴影落在柏油路面上,有什么极小的东西从树叶中落下来,宋晓伸手去接,却并没有接到。
“这些树开花了。”宋晓听见爸爸笃定地说,然后看见在他记忆中面目模糊的那个男人轻松地伸手,仿佛从空中轻而易举地摘下一朵极小的花,准确地捏在拇指和食指之间。
宋晓感觉妈妈有一瞬间捏紧了他的小手,但是很快又放开了,年幼的宋晓没有太在意。
但他清楚地注意到,路边盛开的每一种花、行人、车辆,似乎都让他的爸爸感到非常为难。
在这条短短的人行道上,当花的味道飘散开时,爸爸难以控制地不停打喷嚏,甚至头晕、耳鸣,无法集中注意力,当汽车在他们身边鸣笛时,他甚至捂着耳朵试图蜷缩起身体,脸上显而易见地写着痛苦的神情。
炒菜时候的油烟味也使他难受,宋晓眼见他爸捏着鼻子从厨房里逃出来,妈妈在厨房里一边炒菜一边发牢骚,说他爸爸偷懒、不来帮忙。
爸爸像是生了一种病,他对一切的刺激都比宋晓和妈妈敏感,但这种病似乎又没有明显的害处,他爸爸甚至比以前跑得更快跳得更好,甚至戒了烟,因为他再也无法忍受香烟点燃时那么近距离去嗅那强烈的焦油味儿。
宋晓觉得很新鲜,在日记里用稚嫩的笔触一笔一划地写着:“爸爸好像生了病,却比以前跑地更快跳得更远了,我今天体育课跑步的成绩又不理想,要是我也能像爸爸一样得这种病就好了。”
写罢他叹了一口气,把小小的日记本锁在抽屉里,和小朋友们出去玩了。他的爸爸和妈妈则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各自带着愁容,睁着眼睛,度过了好几个人工装置模拟的昼夜。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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