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哨向】天梯|薄暮晨星(25)

因为自己是医学专业…好像不由自主地扯了很多专业名词…全文的CP是喻黄,有新CP出现会有说明…其余的请自由心证。

二十五 百密一疏

 

可能会用到的注解:

M3型白血病:急性早幼粒细胞白血病,是急性髓细胞白血病(AML)的一种特殊类型,被FAB协作组定为急性髓细胞白血病M3型,是白血病中对诱导分化治疗反应较好的一种类型,是目前白血病中治疗效果最好的一种类型。 

 

 

宋晓在去年冬天的时候,在商场的一楼,巧遇了一位忘记带伞的、穿着单薄线衫、看上去懒懒散散的年轻人。

或许是因为居住在同一座城市相互靠近的位置,自第一次巧遇之后,他又断断续续遇到了这个青年好几次。

他们交换了名字,一起用了晚饭,这个名叫郑轩的年轻人热情、幽默,待人接物的礼貌都拿捏得恰到好处,甚至出手也非常阔绰。尽管他总是把“压力山大”挂在嘴边,实际上门路相当多——只要是跟着郑轩,无论是难定的饭店座位还是难挤的交通工具,他总有办法让一切变得像吃饭喝水那样简单。

如果是个普通人,这个时候即使不感到怀疑,也该好奇地抓心挠肝了。

宋晓也能隐隐约约能感觉到这个年轻人并不像他自己所说的:仅仅是个程序员。

——像这样在社会的任意一个角落都游刃有余的年轻人,一定有着深厚的背景。

——可宋晓的探索也就是到此而已。

相对于大部分人,他似乎特别淡定,任何时候都波澜不惊,对于新鲜的事物甚至是冷漠的,他愿意为自己社交圈内的人提供举手之劳的帮助,社交圈以外的人则无意结识,至于那些看起来奇怪的、让人好奇的事情,他是绝对不会去探索的。

简单地说,安于现状这四个字在他的行为举动里,表达得淋漓尽致。

但这又有什么不好的呢?

人为了生活下去,已经非常辛劳和疲惫,为什么还要给自己添麻烦呢?

怀抱着这样的念头,他平安无事地生活了二十多年。许许多多的人从他身边走过,没有人能打破他安居于城市一隅的生活。

连郑轩都不能。

宋晓非常自然地接纳了这从天而降的友谊,对郑轩的背景虽然有好奇但绝不多问,他是一个在为生计而奋斗的工薪阶层,怎么想也没有值得让人大费周章来图谋的东西。

那天深夜的时候,宋晓独自一人在史塔瑞加班,郑轩一个通话拨过来说晚上和朋友聚会吃的东西点多了,只好打包带回来,问他愿不愿意一起吃个夜宵,不容宋晓多想,人已经到了楼下。于是宋晓刷卡带他进办公室,两个人躲进茶水间里一边吃东西一边聊天,或许是因为时间真的太晚了,说着说着,宋晓就靠在椅子上打起盹儿来。

可他睡得并不舒服,脑袋晕晕乎乎的,看不见光也听不到外界的声音,与其说的在睡觉,更像是意识被人关进了小黑屋里。

他不知道自己醒来的时候离入睡过去的多久,只是听见办公室里有人在低声说话,是郑轩的声音,还有一个声音闷闷的,像是终端里传出来的声音——可这个声音他也熟悉,那是黄少天的声音。

宋晓蹑手蹑脚地走到自己办公室的门口,郑轩正坐在他平时惯用的那台电脑前。直到这个时候,他的脑袋还是懵的,不知道自己究竟是醒着,还是正在做梦。

随后他感到脖子后面被人轻轻地敲了一下,力道不大,但极具技巧性,他马上就倒了,同时再次感到眼前发黑,意识即将离他而去,完全昏过去之前,他听见郑轩在跟他说话。

郑轩说:“抱歉。”

宋晓再次醒来的时候才是真真正正地一觉睡饱,头不晕,身上也没有任何不适,空气里布满了一种让人舒适的清凉的气味,他疲倦而满足地叹息一声,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有人把他放在了沙发上,同时给他戴上了手铐。

他把自己的双手举起来看了看,手铐中央有一个圆形的标志,那是个由变形的T字母描绘而成的一只白鸽。宋晓当然认识这个标志,这是塔的标志。

在他清醒过来之后,立刻有人进入了他所在的房间,找了一把椅子坐在他对面。进来的人是郑轩,他坐的椅子很像是饭桌上会用的那种椅子,宋晓也注意到这个房间的装饰格调似乎非常轻松舒适,比起审讯室,更像是一个家。

“听力真好。”宋晓真诚地称赞道,说的是他一醒过来郑轩立刻就察觉到的事情。

“既然大家都这么熟了,”郑轩懒洋洋地挠挠头发,看起来一点紧张感也没有,“那我就直接问了,你听到了多少?”

“我猜,不管我说‘全听到了’还是‘什么都没听到’,你都会按照‘全听到了’来处理?”

郑轩哈哈一笑:“看来你很懂啊。”

宋晓没有说话,于是郑轩接着说:“你没有什么想要对我说的吗?”

“应该不算是对你说的吧…这个情景之下,不管有没有人听,大概都应该感慨一下‘原来你是塔的人’。”

“…也不算太意外吧?”

“还是有点意外的,不过想想也觉得符合逻辑。你好像可以轻易地穿梭在这个社会的每个角落,不是塔的人,好像反而说不通。只不过之前我从来没去想。顺便问一下,我能不能知道自己被拘束的理由?”

“你是无罪的,暂时把你留在这里是为了我们行动的安全。”

“黄少天?”

“你果然还是听到了。”

“你们两个应该已经知道我的密码了吧。那我能不能知道这次拘束会持续多久?清明节的时候能不能请假?”

“视情况而定,”郑轩摊手,“看在我们做了几个月朋友的份上,关于史塔瑞的事情,你就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你要是多说一点,说不定我还能给你申请一笔奖金呢?”

宋晓平静地笑了笑:“作为史塔瑞的员工,我没办法作出背叛公司的事情。不过我可以给你讲讲我的故事,你想听吗?”

郑轩好像有点失望,却也没有大刺刺地表达出来,只是坐在椅子上道:“愿闻其详。”

“那大概是我很小很小的时候的事情了,”宋晓笑笑,目光有点涣散,“具体是什么时候我已经记不清楚了,那时候我大概只有一两岁。我们看起来年纪差不多,你一定也知道那个时候,粒子墙建立起来的几年之后,很多早年受到辐射的人的症状都表现出来,短时间内恶性肿瘤患者的数量出现了一次迟发性地高峰。”

“是有这么一回事,粒子墙稳定之后忽然之间多了很多病人,其中包括了你的母亲吧…”

“没错,不过她运气不错,是M3型的白血病,化疗的效果很好。大家都觉得这是不幸中的万幸,尤其是那个时候粒子墙也已经很稳定了,整个社会都认为这次迟发型的疾病高峰是人类走向下一个幸福安宁的纪元之前最后的坎坷,我母亲也是这么认为的,因此她虽然化疗反应非常严重,还一直坚持治疗。我也经常去看她,鼓励她,我不能进她的病房,就每天隔着玻璃和她说话、聊天。那时候人口还比现在多很多,医疗保障也达不到现在的水平,但是医生说治愈的希望很大,家里几乎是倾尽了所有财力,同时我母亲也顺利出院了。那时候虽然没有钱了,但还有希望。父母努力工作,我好好念书,我们总会过上幸福的生活。”

“再后来,”宋晓抬起头,把视线聚焦在了天花板上,周身的气质都冷了下来,“我父亲遇到了一个女人。”

“就是大部分人想象的那样,一个年轻、漂亮、会撒娇、家境殷实的女人,我父亲被她迷得神魂颠倒,我母亲也不止一次跟他吵架,然后自己躲起来哭…结果大概你也能想象,最后我父母离婚了,我跟着母亲生活。尽管有抚养金,但我和她的生活仍然一落千丈,一切不幸运的事情似乎都在忽然之间一股脑地找上我们。我这样跟你说你也理解不了——那是一种好像被整个世界抛弃了的感觉,没有任何人来帮我们,每天都比过去更加举步维艰。后来我母亲白血病复发,没钱治疗去世了,她活着的时候常常半夜一个人哭,告诉我是我们命不好。”

“她去世的时候,我真的一点儿办法也没有,只能守着她,眼看着她被死神带走。”

“后来我长大了,想起当年的时候,才知道有些事情远远没有当时所谓‘命不好’那么简单,我母亲离婚之后一直找不到工作,找到了也很快被辞退,很少有学校愿意收留我,我稍微调查了一下,的确是有个女人在针对我们母子。就在我母亲去世的那一天,她和我父亲的小孩觉醒成为向导,进入了塔,哨兵向导的亲属享受多少民事法则的豁免权你一定会比我更清楚——我对她没有丝毫的办法,仇恨只能煎熬我自己,而不会对她造成任何伤害。她有钱、年轻、有交际的手腕、还有一个身在塔里的儿子,和我们这一对贫困落魄的母子相比,全世界的任何一个人愿意和她站在一边,我都不会觉得奇怪。”

“听起来很不公平,对吧?”宋晓笑了笑,眼睛里却是冷的,“可是正义本来就是处境优渥的人才有资格追求的东西。同样暴露在辐射下,我母亲死在冰冷的寒夜里,她享受着舒适而任性的生活。我们年纪差不多大,但你大概这辈子大概都不会为生计发愁。让史塔瑞接受法律的惩罚,是你们追求的正义;可一旦史塔瑞破产,我和我的同事都会失业,塔会支付我的房租吗?还是塔能帮我找到待遇相似的工作?——很遗憾,都不行,那么,你希望我跟你说关于史塔瑞的什么事情呢,来自塔的先生?”

“你先冷静一下,”郑轩给他递了一杯凉水,“我承认这个社会是很不公平,我也非常理解你经历过这一切的失望,但你要知道哪些人会成为哨兵或者向导,这不是塔可以决定的事情。史塔瑞现在牵涉的是有关向导素的非法交易,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有那么多无辜的向导被史塔瑞公司非法拘禁,他们生活在暗无天日的地方,面临着不断被抽取脑脊液的恐惧,还可能随时死于感染和颅内出血。我认识的你虽然没什么追求,但至少是个心地善良的人,你真的要这样对待这些无辜的受害者吗?”

“如果这些人里有我同父异母的弟弟,我真的觉得没什么不好的。”宋晓坦然地耸耸肩,“我没打算当圣人。况且我母亲过世的时候没有任何帮助我们,我们难道不是无辜的?”

郑轩端详着他固若金汤的心理防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随你吧,我只能告诉你我们迟早会把史塔瑞送进监狱,而你刚刚失去了获得一笔奖金的机会。”

两人面面相觑,静坐无言,郑轩索性留下一句“自便”,站起来去隔壁处理从宋晓电脑上拷出来的一系列数据——他并不担心宋晓会逃跑,宋晓的手铐上接着他电脑的GPS,只要他靠近临时据点的门啊窗户什么的,郑轩的电脑就会报警。

就这样,他们在两个相邻的房间里沉默了一整天,除了送饭的时候郑轩没有再跟宋晓说一句话——他可是很忙的,他也没打算对一个不配合工作的市民太温柔。

等到晚上的时候,宋晓提出要洗澡,郑轩把他带到浴室,勉为其难给他准备了一套睡衣。

浴室里传来水声,郑轩坐在电脑前解码从史塔瑞内部信息系统里拷出来的一大堆交易目录。

郑轩作为一个跟着喻文州很长时间的队员,警惕性也是相当高的,尽管GPS没有任何反应,宋晓洗了十分钟还没出来,这对一个成年男性来说,实在是有点长了,因此郑轩往浴室里叫了一声。

没有回答。

郑轩连忙放下电脑,哗一下拉开浴室的门,门里空无一人,GPS定位的手铐湿漉漉的,挂在花洒的龙头上。水温开的是最热的一档——显然宋晓用滚烫的热水洒在手铐上,利用金属的热胀冷缩从窗户脱身了。

他逃脱的愿望被低估了,宋晓宁可自己被烫伤也要从这里离开。

郑轩“靠”了一声,他还算冷静,立刻就调出周边的摄像头的图像,可外面天色暗淡,没有一个摄像头捕捉到了宋晓的踪迹,显然他是躲在没有光的阴影处走出去的,这熟练的手法让郑轩不由得怀疑起这家伙早年穷困潦倒的时候是不是和黄少天一样做过一些不那么光彩的事情,反侦察的技术都磨练得这般炉火纯青。

十分钟,什么都不带,一个人能走多远?

如果对象是郑轩,他大约可以靠自己的两条腿跑出二到三千米;可像宋晓或者黄少天这样年幼时穷困潦倒的家伙就不一样了,他们有令人眼花缭乱的非常规手段,可以轻轻松松地从哪个路人身上摸一个钱包打车离开,或者直接打破路边私家车的玻璃搭上导线开走。

郑轩躺在沙发上绝望地呻吟了一声,掏出自己的终端,直接连接了蓝雨行动组所有人的通话。

“怎么了?”喻文州第一个问道。

“告诉大家一个不幸的消息,对于这件事情我要承担全部的责任。”

“出了什么事你倒是说啊,你现在急着揽责任也没用啊。”黄少天立刻催他。

“黄少,主要是关于你的,”郑轩沉痛地道,“昨晚我在市场调查部的办公室里拷史塔瑞内部信息的时候,不幸被宋晓发现了,这都是景熙的错,他的安眠药效力不够好。“

“那是你劝的技术还不到家,他吃得不够多。”徐景熙冷静地反驳道。

”随后我把他打晕带回来,但是就在十分钟之前,他用热水洒在手铐上利用热胀冷缩逃跑了。他的生平故事太长我不复述,你们只需要知道他不会配合塔的工作,很可能会在二十四小时之内把黄少的真实身份透露给史塔瑞方面。”

“我靠!”黄少天震惊,“为什么偏偏是我,郑轩你说你是不是和我有仇!队长,现在怎么办?”

“先冷静下来,”喻文州沉吟了一阵,“我建议大家趁史塔瑞方面还没发觉尽快收网,把相关证据都带出来提交到法庭上。一旦暴露身份,处理起来恐怕非常麻烦。”

“队长说得对,”郑轩立刻应和着装模作样道,“我早就看你磨磨唧唧地烦死了,索性推你们一把,快刀斩乱麻。”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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