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哨向】天梯|薄暮晨星(27)

这三天应该会连续放送更新,虽然都是存稿(…),希望可以为周五的核医学考试积攒人品…(有空攒人品不如快去看书啊喂)

二十七 地下两层(上)

他所出生的世界里没有太阳也没有月亮,高空中飞行的是巨大的光源发生器,在城市灯火通明的夜里,闪烁着孤独而黯淡的光芒——就像数十年前曾被他的上一辈人所仰望的星辰一样。

喻文州缓步从气派高耸的大楼里走出来,终端的网络连接一回复,他立刻联系了李远:

“现在过来一趟,送我去少天他们那边,麻烦你了。”

李远答应下来,喻文州数着脚步走到对面的人行道上。尽管背脊依旧挺得笔直,他的拳头却是紧紧地攥着,指甲陷进皮肤里。一颗汗珠不动声色地从他的头发尖上落下来,落进他的衣领里,洇湿了一小片。

大约十分钟后,李远从地铁出口跑出来,打开车门坐进驾驶的位置,喻文州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拉开车门坐到后座上。李远系好安全带,忧心忡忡地看了他的队长一眼,却什么也没有说。

在塔工作了这么久,蓝雨的每一位队员都知道一个原则。

——任何时候,相信队长。

无论发生什么,每个人的第一要务就是处理好自己的任务,不要随意发挥,因为队长永远可以有条不紊地安排好一切。

——无论他看上去是疯了,还是快死了。

而那些执行层面以上的东西,如果队长不说,尽量不要问。

这当然不可能是通过强制的手段灌输的意识,因为强行灌输的意识往往是脆弱而短暂的。喻文州需要大家知道的事情,都像水一样融进他们的工作生活里,通过合理的引导,这些意识的形成几乎都是自发的。

李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手放在方向盘上,等待喻文州的下一步指令。

“走吧。”

向导轻声地说。

李远引燃了发动机。喻文州的脸色煞白,冷汗像泉涌一样止不住地往下掉,即使他不做任何动作,手指却仍然无法控制地颤抖;偏偏他的脸上一丝痛苦也没有显露,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神色依然沉稳、安然。任谁都看得出来,他的情况很不好;可谁也都看得出来,他如同以往的任何一次那样镇定自若、胸有成竹。

郑轩透过车窗玻璃,端详着夜空中闪烁的光点。天还没有亮,这一夜似乎特别地漫长。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蓝雨行动队长达数个月的努力今晚就能看到结果;如果不成功,他们或许将蒙受不小的损失。

可蓝雨没有一位队员会感到担忧,因为他们的队长喻文州,无论处在什么样的境地,都不会失去冷静和理智。他就像一座永远不会融化的冰山,成功时、失败时,永远都可以冷静地审视局面,从容不迫地寻找出一条最有利的出路,带领蓝雨的每一位队员在正确的时候做出正确的事。

这个世界上好像根本就不存在让他失态的事物,他永远处变不惊、淡定自若,塑造着他希望塑造的喻文州,站在他们身边,让每一个人都感受到安全和信任。

他的控制力是那么地强大,无论是控制局面,还是控制自己。

想到这里,郑轩隐隐感到了一种从骨髓里散发出来的寒意。他熟悉喻文州的模样和声音,甚至熟悉他吃东西的喜好和习惯,可他从未了解过喻文州的精神世界,从来不知道他究竟在想着些什么。

——哪怕他的心里存在着另一个世界,他的控制力也已经强大到不会让任何人从一丝一毫的动作里窥见他内心的端倪。

他们至今所认识的“喻文州”,都是喻文州希望他们认识的“喻文州”。那么在他所塑造的温和淡定的“喻文州”的形象之下,他真实的自我,究竟是什么样的呢?

郑轩坐在NG的车里,前面开车的是NG派来的市政的人。塔里执行科的人实在是太少了,每次行动难免要从市政借人来接应,作为一个靠谱的后勤人员,联系市政显然也是郑轩的任务之一。他们的车队装成民用车辆浩浩荡荡地从城区出发,只是出了六环市政的人就不肯再往前走,说是蓝雨还没拿到史塔瑞确凿的证据,大部队贸然前进怕会引起史塔瑞的警惕,万一转移证据就不好办了,于是纷纷执意要找地方停靠等通知。

郑轩看他们下车抽烟,心中不悦,但人家和塔不是一个体系,他也没资格上去说话。郑轩原本打算和李远进到距离史塔瑞更近的地方去接应黄少天和舒可怡,奈何李远被喻文州叫走了,他只有独自一个人往前走,好在徐景熙还在附近守着,万一黄少天那边真的有什么不测,徐景熙还可以先顶上。

靠近史塔瑞的道路上的监控摄像他无法访问,可靠近的时候却会闪光,显然还在工作,郑轩心下了然,史塔瑞的人八成是把市政的线路拆了装到他们自己的主机上,等于是把市政的监控偷来用,省力又省钱。郑轩偷偷叹气,为了缩小目标他开了一辆摩托出来,此刻锁在路边树木的阴影里,从监控上看起来必然是一片漆黑——这还是跟史塔瑞的人学的手法。

黄少天和舒可怡小心翼翼地跨过警戒线,仓库的地下室里面传来一股经年累月的动物尸体和填料散发的恶臭味,两位哨兵都把鼻子保护得很严实,就差戴个防毒面具了。前几天运送向导的货车又来过一次,徐景熙躲在草丛里仔细地记住了通过门禁的流程。舒可怡把徐景熙提取的指纹贴在验证的屏幕上,绿色的小灯亮了一下;随即黄少天把终端贴在话筒上,播放喻文州传给他的音频文件:

“如今山谷里的居民讲述着飞上雪山峰顶的是七只黑鸽。”

这个声音苍老而沉稳,语调控制得十分轻柔,似乎能让人感受到这位老人的学识和修养。说实话,黄少天一瞬间觉得这样的说话方式和喻文州很像,尤其考虑到喻文州曾经也给他说过这句话,许多模糊的关联混在一起,使他的感受有点复杂。

绿色的指示灯又亮了一下,门锁咔地一声打开了,黄少天和舒可怡小心翼翼地摸进去,轻手轻脚地把门关上。地下室里很暗,有灯,但瓦数不高。两人粗略地扫了一眼,格局和地上那四层厂房的样子差不多,只是楼上乘坐电梯的地方,在楼下被改造成了楼梯。他们不知道那些向导被关在什么地方,也不知道所谓的证据要去什么地方找。

喻文州给他们几条方案以供选择:一,找到史塔瑞提取和分离向导素的设备;二,他们非法生产的向导素不可能大张旗鼓的销售,比较保险的做法是让买家自己来取,那么地下室里很可能保存着他们的交易记录,找到交易记录;三,直接找到非法拘禁向导的地方。但这三种方案都需要大部队及时的接应,不可能两个哨兵就弄出去。黄少天看了一下郑轩一分钟之前发来的信息,市政的车队停在距离厂房十几公里的地方,就算他们立刻发信号,也要十多分钟才能到。所幸史塔瑞的厂房位于郊区,四周无人,转移证据也需要时间,但是万一这十多分钟里他黄少天和舒可怡挂了怎么办,市政赔得起吗?

黄少天深吸一口气,压制住心头强烈的想要吐槽的愿望,他的终端忽然亮了一下,是郑轩的邮件,他吓了一跳,连忙打开看。

“有一个消息要告诉你,我也不知道怎么评价。”这是郑轩邮件的第一句,然后下面是长长的回车符,留了将近一整页的空白。

黄少天把滑动条拉下来,是两个人档案的截屏,一个是普通公民在市政的档案,另一个是白底蓝纹,一看就知道是塔的人。黄少天看到他们两个人的照片,不由得愣了一下,这两张照片的时间相距了二十多年,可上面的两个人长得非常像,只有父子才能有这么相似的两张脸,而这两人的其中一个,是喻文州。

接下来郑轩讲述了他解码了史塔瑞的交易记录,发现史塔瑞公司和沿江医院有数量惊人的较易数额,和喻文州的猜测非常一致:沿江医院负责寻找目标,史塔瑞公司则非法拘禁向导并提取向导素,而除了沿江医院,有一个账户和也和史塔瑞公司交易密切,他觉得眼熟,就查了一下,于是出现了沉喻集团,这个集团在史塔瑞公司和沿江医院都有股份,集团的高层清一色地姓喻,无疑是个家族形式的集团。集团的最高决策者的家庭关系一栏里,有一个成员被保密,根据塔的保密协议,凡是塔里的哨兵或是向导,在市政的档案都会被删除,只显示【机密】的字样,再联系他的长相——这个人十有八九是喻文州的爸爸。

此外,对于史塔瑞公司的调查其实并不是第一次,在这几年间,塔和市政当面都断断续续的有过几次调查,但最后都以失败告终。

黄少天读着郑轩发来的邮件,终端屏幕上的蓝光照在他脸上,黄少天没有回复邮件,直接一个通话播了过去。

“黄少…现在已经已经在厂房里面了吧?还敢给我打电话,胆子也太大了吧…”郑轩那边通话的条件不是很好,一边说话,一边能听到呼呼的风声传过来。

“你在怀疑队长?”黄少天压低声音问他。

“压力山大,不是怀疑队长…”郑轩的叹气声在风声里也听得很清楚,“我只是把最可能的结论告诉你而已,怎么行动还是你说了算,毕竟在厂房里的是你又不是我。”

“那我挂了。”

“等等,我还有一句话说!”郑轩连忙打断他,拿捏了一下语调,尽量在颠簸的环境中以最正式的口吻和黄少天说话,“招聘你做临时工的是塔,不是喻文州本人。你恐怕需要知道一个原则:作为塔的工作人员,对塔的忠诚优先于对队长的忠诚。”

“然后呢?”

郑轩叹气:“这个原则是长期命令的一部分。”

“谁的命令?”

“队长本人的。”

“明白了。”

黄少天关掉终端,舒可怡走过来问他:“什么事情?”

他摇摇头道:“什么事都没有。”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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