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河

一 自由哨兵

 

可能会用到的注解：

终端：集通讯、支付、定位、导航、身份验证等等功能于一体的装置，大多时候做成手表的形状，也可以安装在眼镜之类的东西上。理论上每一名合法公民都配备有自己的终端。

SSAV评分：用于评估哨兵能力的一组指标，由感知（sense）、力量（strength）、敏捷（agility）和体质（vitality）四个部分组成。由高到低分为A到D四个级别，存在少数特级（S级），SSAV评分高于A的一般会被强制要求入招进塔；A以下D以上的自主权更大一些，可以选择递交申请进入塔，或者成为自由哨兵；评分D以下即使提交申请也只作为NTA培养。

 

 

周一的早晨，对于无数上班族而言，都是噩梦一般的存在。黄少天急匆匆地确认了今天气象局不打算下雨后迅速地关了电视机，叼着三明治夹着公文包仿佛衣服着火一般冲出了家门。他上班的公司距离公寓不算近，以至于一周五天的早饭都是在地铁上偷偷摸摸吃完的，距离上班时间还差十分钟的时候，黄少天成功刷卡进门，挤进电梯，在电梯上升的过程中趁大家不注意在电梯内部光滑的钢板上照镜子，确认没有把早餐留在门牙上。等电梯到站的时候，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西装，露出八颗门牙的完美微笑，宗气十足地对前台的姑娘说：“早上好！”

“黄少早上好！”前台的姑娘热情地跟他问好，黄少天点点头，走进办公室。

“我觉得我今天又帅了，”他逮住一旁整理文档的宋晓热切地说道，“前台的妹子跟我打招呼都比别人要热情！”

宋晓满脸尴尬，他这个同事哪里都好，力气大又勤劳，唯一的问题在于——他真是太爱说话了，像他们这样的普通员工，十有八九都有些承受不住。

“这也是难免的吧，”宋晓放下手中的A4复印纸，满脑子都是今天要交得报告，心不在焉地答应着，“谁叫你是个哨兵呢。”

黄少天的动作瞬间僵硬了一下，随后小心翼翼地问：“大家都看出来了？”

宋晓叹气：“不然呢？你桌上的白噪音发生器那么明显。虽然我们对白噪音不是很敏感，但总不至于把它当成收音机吧？”

“唉…”黄少天丧气地瘫倒在椅子上。

宋晓从报告里抬起头，看见黄少天一脸萎靡不振地敲着字，疑惑道：“黄少…不喜欢别人知道你是哨兵？”

哨兵和向导作为拥有特殊能力的一类人，只要他们愿意，就可以进入塔里生活，享受NG政策上无上的照顾。对于普通人而言，多认识几个塔里的人就是值得炫耀的事情，哪怕是目前还没有加入塔的自由哨兵或向导，就不用说在日常生活中公开身份可以得到多大的便利了。黄少天却一直遮遮掩掩的，被大家发现了还露出受伤的模样，实在是令人费解。

“很丢人的好吗？”黄少天嘟嘟囔囔地说，“真搞不明白哨兵到底哪里好，去稍微吵一点的地方就头疼得要命，要是没和向导结合根本一辈子都不敢去酒吧这种地方好吗。去外面吃个饭，口味重一点简直就是煎熬。塔里的哨兵更惨，天天要被派去这样那样的地方，为NG做牛做马。真不明白这么悲惨的人生有什么好炫耀的，上次我出差，在一等座那边看到塔里的人一脸高傲的样子，我作为一个哨兵简直羞耻到爆了好吗？”

黄少天说话又急又快，宋晓反应了半天才理解他说什么，回道：“可是塔里的人就是有很多特权啊，衣食住行几乎都不用自己掏钱。而且向导素很贵的吧，据说塔里的向导素可以自由领取的，要是拿出来卖，分分钟进富豪榜啊！”

黄少天敲了他一拳：“私自倒卖向导素是重罪知道吗，到时候进不了富豪榜要进监狱的。就算他们有向导素，他们有自由吗？能像我一样想去哪儿去哪儿吗？”

宋晓揉着脑袋，想说黄少你为了买得起向导素累死累活地工作出差，其实和卖身给塔的哨兵没什么区别，说不定假期比他们还少呢，但是他只是想了想，忍住了没有说出口。

宋晓和黄少天同事了几周，相处得倒也融洽，黄少天这个人坦诚率真，特别反感特权主义，哪怕他自己就是哨兵，也从来没有用身份说过事儿。宋晓挺欣赏他这一点，和他也算半个朋友。

倒是可怜前台那个姑娘，每天跟黄少天打招呼那么热情，说不定还想象着嫁给他之后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呢，却没成想黄少天根本不是特权阶级，只是个每天和他们一样累死累活挣薪水的普通上班族，增加一项向导素的开支，说不定比他们大部分人还拮据一些。

出于这样的恻隐之心，中午大家坐在办公室里啃三明治的时候，宋晓额外请了他一杯果汁，黄少天大大方方地接受了。

一天的工作忙忙碌碌地过去，勤劳的黄干事今天也留下来加了一会儿班。

天上的光源发生器收起最后一丝光亮，同事几乎都走光了，黄少天收拾好东西下班，出门的时候把中午喝完的饮料杯扔进垃圾桶里。

黄少天知道宋晓是真诚对待他，他抿了抿嘴，仿佛果汁的酸甜味道还有一点残留。

“生活所迫啊…”黄少天叹息一声，他赶到路灯开始变得刺眼，于是掏出内侧口袋里锡箔纸包装的向导素缓释片塞进嘴里吞下。过了马路往地铁站的反方向走了五分钟，看见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一家快餐店门口，黄少天掏出终端调出中午收到的信息再次确认了车牌，便毫不犹豫地拉开副驾驶座的车门坐进去。

“没有让你久等吧？”黄少天系好安全带问驾驶座上的人。

驾驶座上是个看上去和黄少天差不多大的年轻人，看上去文文静静的，头发梳理得很平整，面上带着得体的微笑。他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温柔和平的气质，黄少天一坐进车里就感到自己被安抚了，精神触丝仿佛泡在清凉的泉水中，一点点散开变得柔顺，在向导素缓释片起效之前哨兵本能引起的焦躁感一扫而空。毫无疑问，他是一名向导。

“黄先生很准时，”年轻人的声音也很轻柔，在发动汽车之前，他递给黄少天一个食品袋，“黄先生刚刚下班应该还没吃晚饭吧？这个时候我们的临时据点恐怕没有吃的，我顺路给你买了快餐，吃得惯吧？”

黄少天刚想说你还真贴心啊，再一看食品袋上的logo不禁咋舌：这是他最喜欢的一家快餐店，味道好分量也很足，就是价格有点小贵，要是经常吃财政上恐怕吃不消，不过对于塔的人来说这个价位大概不值得一提。

黄少天偏头一扫，发现这辆车就停在快餐店的门口，也不知道他怎么找到这家店的，明明和公司离得这么近，黄少天自己都不知道这里还有一家分店。他也不知道年轻人是否已经用塔的权限读取了他的资料，仿佛被从内部窥视的感觉让他心情复杂。

一路上黄少天安静吃饭，年轻人安静驾驶，彼此倒也算不上尴尬。在食物温暖的香气中，黄少天偷偷地打量着年轻人，他其实没料到塔的人竟然会亲自开车来接他，还关心他会不会饿着给他带了晚饭，虽然读取了他的资料，但实在是个好人，和以前他见过的张扬跋扈恨不得把“我是塔的人”贴在脸上的那些哨兵和向导很不同。要是所有的哨兵和向导都像年轻人这样，NG的工作肯定比现在好开展得多。

他们的目的地在一片看起来十分普通的居民区，年轻人客客气气地把黄少天载到门口让他先下车，他自己把车开去车库停稳妥。

这大概就是他们的临时据点，里面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装修，除了增设白噪音发生器，房间和普通的民居几乎一样，客厅摆了一张大桌子，摆了好几台电脑，看起来应该是作为会议室使用了。

黄少天四处看了看，问道：“我的资料你肯定是看过了，是不是该自我介绍一下？”

年轻人来开椅子坐下来，也示意黄少天坐下，不慌不忙地道：“我是喻文州，是塔里蓝雨行动队的队长。这次行动除了我们俩，还有一位蓝雨的队员，名字叫郑轩，晚一点你应该会见到他。我看过黄先生的资料，你的SSAV评分是B+，虽然我猜测你的实力不止于此，不过在任务安排上我会尽量按照B+的水平，也希望你能在短暂的合作工程中尽量配合我。”

“当然当然，我会好好听话的。”黄少天抓抓脑袋，“其实我理解就是拿钱办事这么简单哈哈哈。我认真看过你从邮件传给我的资料，有什么要做的事情队长尽管吩咐我…那什么，我叫你队长合适吗？你也不要叫我黄先生啦，我就是个普通的缺钱的自由哨兵，你在塔里的地位应该不低吧？这么叫我听起来多奇怪啊，叫名字就好。”

“那我就叫你少天了？”喻文州对他眨了眨眼，喻文州睫毛比较长，眨眼的时候似乎也比一般人慢，看起来特别温柔，他从壁橱里拿出来一套生活用品递给黄少天，“之前忘记跟你说明了，考虑到行动的安全性和保密性，我和郑轩讨论之后觉得你还是和我们一样也住在临时据点比较好，东西我已经帮你准备了，要不要先去洗个澡换一身舒服的睡衣？”

 

 

 

二 信息交流

 

可能会用到的注解：

执行科：塔的部门之一，也是最为主要的部门，负责给各个小队下达任务指令和分析任务报告。

 

 

在三月份的时候，黄少天的终端里收到里一条来自塔的信息。

信息的内容概括起来就是：考虑到塔里人手经常不够，希望能够得到自由哨兵的帮助，符合要求，愿意参与塔的行动，并且在参加行动过程中没有惹出什么岔子的自由哨兵，将由塔支付一笔不菲的报酬——某种意义上类似于正式工不够，招聘临时工的意思。

作为一个出身于青环区的有志青年，黄少天对于塔的信息常常是很厌烦的，只是出于合格公民的责任感才没把它拉黑。

但当他读完这一条招聘临时工的信息，再看了看抽屉里存量不多的向导素缓释片，觉得自己说不定可以试一试。

他不喜欢塔的理念和塔里哨兵向导的作风，更重要的是他还打算等有钱了，四处去找找魏琛。虽然那老家伙直到青环区被规划拆迁都没回来，不过俗话说祸害遗千年，黄少天实在无法相信他家老鬼在这个世界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会被几个SSAV评分连D都不到的家伙干掉，他一定是通过什么猥琐的办法逃走了，一时不方便回来而已。

——一旦他成为塔的哨兵，除了不能随意行动之外，终端的定位和一切个人信息都将对塔开放访问权限。万一那天魏琛被AI确认了身份，现在还在通缉中，他就算足够幸运能找到魏琛，也是一件难以善后的事情。

但是作为塔的临时工，或许并没有什么问题。

他确认了一遍邮件里所承诺地：当和塔的雇佣关系结束后，塔不会再读取自由哨兵的任何信息，他依然是个自由的自由哨兵。

抱着尝试的心态，黄少天发了一封邮件过去，又认真地阅读了相关文献，在参加SSAV评分的时候，特意把自己的分数控制在B+的范围。最后理所当然地通过了，接着喻文州开始通过邮件和他接触，直到会面前一直和他保持联系。

在互通邮件的时候，喻文州的署名是“塔-执行科-蓝雨分队”，从头到脚给黄少天一种说话官方，中规中矩的可靠人士的感觉，要不是他们确实能够交流，黄少天几乎就要把他当做AI了。

真正见面的时候，黄少天又给喻文州加上了贴心细致的标签…但进入临时据点之后喻文州的种种表现，彻底重建了黄少天对塔的认识。

深更半夜，三个人穿着睡衣坐在客厅里一边嗑瓜子一边在电脑上敲敲打打一边聊天，这分明是念大学寝室里卧谈会交流八卦的架势。

现在喻文州还在卫生间里刷牙，他和郑轩坐着等。黄少天规规矩矩地打量大家，郑轩的睡衣是条纹的，喻文州的睡衣是深蓝的，左侧胸口绣了名字的拼音缩写，看起来都比较正常；唯独黄少天的睡衣是喻文州准备的，明晃晃的橙黄色，还有非常多的猫咪的图案——漫画风格的猫咪，头大耳朵尖，小嘴巴咧开，笑得很萌，穿在身上怎么看怎么像小学生。

——他洗完澡刚看到这套睡衣的时候，内心其实是拒绝的；但另外两个人都穿着睡衣毫无心理障碍地走来走去喝水刷牙，他一个人穿得一本正经出来也显得太不合群了。

“我说…队长？”等喻文州落座在他旁边，黄少天小心翼翼地戳戳喻文州的手臂，暗自感叹了一下蓝雨队长看起来斯斯文文，原来手臂上硬邦邦全是肌肉。

“怎么了？”

“话说…我们不是要交流情报吗？我觉得交流情报应该是一件非常严肃地事情，这么严肃的场合，我们穿着睡衣吃零食…合适吗？”

“穿睡衣聊天最放松。”喻文州一脸过来人的神情拍了拍他的肩膀，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这是一个长期的行动，我们可以尽量避免不必要的消耗。”
黄少天欲哭无泪：道理我都懂，但是你给我准备这么羞耻的睡衣，这是什么独特的欢迎方式吗？

然而他和喻文州还不是很熟，且考虑到最终获得的报酬在很大程度上和喻文州任务报告里的评价相关，只好趁着文字泡没从嘴里冒出来的时候，偷偷在脑内戳破它。

“我看他只是刚刚加进来，有点害羞，”对面的郑轩视线汇聚在电脑屏幕上，看都没看黄少天一眼，左手还一直从旁边摸零食吃，“放松点新人，我们队长可是塔里最好说话最体贴的队长，这种时候只要静下心来，享受就好。”

“好了，”喻文州拍拍手，“说正事吧，少天先来？”

“好的。”黄少天清了清嗓，“就从我收到队长的第一封邮件开始说吧。我仔细读过邮件，也和队长交流过。关于史塔瑞公司的出入账总数正常，但是多出来一项来源和去向都不清楚的出入账，我们都觉得这肯定不是人为的失误，因为数据太详细了，无心的失误不可能编出这么复杂精确的数字。史塔瑞肯定有问题，而且是早在这之前就有问题。我也想了很多调查方法，但是迫于各方面的限制，最后能做的也就只有递一份简历，到他们公司内部工作一段时间看看——到现在差不多已经在史塔瑞上班快一个月了。我工作的部门是市场调查部…总之就这一个月的情况看来，史塔瑞蛮正常的，员工好像也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唯一不大正常的地方，就是史塔瑞各个部分好像非常独立，我在那栋楼里上了一个月的班，还从来没见过除了市场调查部之外的史塔瑞的人，也没有听过同事谈论其他部门的事情，更不要说部门之间联谊了。”

“看来他们的保密意识很强，”喻文州点头，“那郑轩呢？”

“亚历山大啊，”郑轩在笔记本上调出了很多表格，传到大家的屏幕上，“我这段时间都在查资料和看史塔瑞在各种平台上的宣传，然后把它开展的业务和产品全部统计了一遍——就是你们看到的这些表格，至少在公开平台上，他们所有的业务和产品都是合法的，我想我们恐怕需要一点钓鱼的手段。”

“少天念书的时候，读的是什么专业？”喻文州忽然问道。

“…啊？”黄少天愣了一下，“我读的化学工艺，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喻文州点点头，“先说说我的收获吧，我收集了一些史塔瑞公司在NG的备案，这个公司有一部分的股份是属于塔的，因此历年的账目都可以通过塔的权限查询到。我也不知道执行科下达任务的时候有没有进行调查，但愿不是我们塔里的内鬼，如果各位发现自己触碰到了什么危险的领域，务必先告诉我。总之就历年账目上看，史塔瑞公司都没什么大问题，他们的规模扩建职工招聘也很正常，我也调查了管理层人员的生活作风，没有出现大量资金来源不明的情况。这笔账目从哪里来到哪里去，仍然是一个谜。”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黄少天问，“我继续在史塔瑞上班潜伏，看看他们什么时候会出现不正常的现象？比如年终的时候发奖金什么的忽然给职工发一大笔钱？”

“黄少，你还醒着呢，”郑轩调侃他，“别做梦啦。”

“少天在市场销售部已经工作一个月了，史塔瑞都没有露出马脚，再多留一段时间，恐怕也不会有什么变化，”喻文州摸着下巴沉吟，转头问黄少天，“明天是工作日，你介意去公司递交一份辞职信吗？”

黄少天道：“交辞职信倒是没问题…但是你不觉得我才工作了一个月，说走就走有点奇怪吗？而且我之前工作得那么认真，有事没事还加班，忽然间就任性辞职是否太不符合我的性格设定？这么反常的行为，万一上面的人起疑怎么办？”

“没关系，”喻文州一笑，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有点阴森森的，“明天我开车载你去。”

黄少天吓了一跳：“难道你打算让我出个车祸然后因伤辞职？队长你不能这样对我，虽然我只是暂时叫你队长，我们对待自己人难道不应该是春天般的温暖吗？”

喻文州笑：“你想到哪里去了，我顺路去看看史塔瑞的市场调差部而已。”

当晚黄少天睡得忐忑不安，一想起喻文州的笑容背后就飕飕冒凉气。他想起影视作品里的向导总是温柔体贴，善解人意，用自己温暖的心灵安抚了哨兵的躁动和不安，然而他活到现在认识的两个向导，一个叶修一个喻文州，似乎都和影视剧里差得天远。

他从船上爬起来，拉开窗帘往外看，城市的灯光在夜晚闪烁着，好像一条流动的星河，想起以前魏琛还在的时候，他总是做一个梦，梦里他站在雪山上，仰望漫天的星河。繁华的都市，是小时候在青环区从来没有见过的场面，天知道他品尝了多少苦涩和泪水才活成现在这样稍微体面的模样。

他又想起喻文州，看起来和他差不多大，他那从容优雅翩翩公子的架势，家境肯定不差，八成是没有体会过黄少天小时候那种拮据又难堪的经历。

更何况他还是个向导，只需施施然地伸出手，神袛一般施舍他温柔的安抚，不用体会哨兵被过载的信息流刺得千疮百孔的感受。他说不清自己是羡慕还是自卑，喻文州毫无疑问是和他截然不同的人。

不管成长环境和三观的相容度如何，他感觉得出来，喻文州和郑轩对他是善意的。

早晨天空由灰变白的时候，郑轩还在睡，黄少天头发散乱，习惯性地叼着牙刷脖子上搭着毛巾从卫生间里走出来，想去开电视看天气预报，撞上喻文州从外面开门回来，收拾得一丝不苟，手里提了三份早餐。

“早…”黄少天尴尬地打了个招呼，转身冲回卫生间漱口。

喻文州在他背后笑道：“别急，时间还早。”

TBC